王張應

近幾個月,常做一道菜,清水河蝦。

據說河蝦補鈣,有助于小孩子長個子,便買給我兩歲多的孫女寶貝吃。河蝦最簡單吃法是用清水加鹽煮熟,叫鹽水河蝦。孫女寶貝還在控鹽期,給她做菜不放鹽。鹽水河蝦就變成了清水河蝦,在無鹽的清水里加一點蔥花和姜末,去腥提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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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抱著試一試的態(tài)度炮制如此清淡的菜品,擔心小家伙不愛吃。誰知吾家小寶貝還挺好講話,很是積極主動:河蝦去殼取出蝦仁,遞給她一個她吃一個,吃完將小手伸過來,示意再給她。一盤河蝦剝完了,小家伙卻意猶未盡,仍伸手索要。我只好朝她攤開雙手說,沒啦,明天再吃吧。

過了兩天再弄清水河蝦給她吃,自以為有經驗了。先將一盤河蝦全部剝出蝦仁來,裝進她專用的小碗里。將小碗遞到她手上,原以為她會用小勺子一顆一顆挑起來,矜持優(yōu)雅地送入口中。豈料,她勺子放下,直接將小手伸進碗里,五指一松一緊,熟練地運動一下,便抓起一把蝦仁,隨即小手貼近嘴巴,抓在手中的蝦仁一下子全塞進張到最大限度的嘴里。三下兩下,那一小碗蝦仁就被她抓完,而后將空碗遞給我。大約是表達兩層意思:一是想讓我表揚她本事大,那么多的河蝦她很快吃完。幼兒特別需要鼓勵,包括吃飯。二是表示她對爺爺奶奶的服務滿意,做出的清水河蝦她接受,還可以再來一碗。

再來一碗可以,但不是當天,更不會在當餐。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,隔三岔五地來。一次讓她吃很多,她會膩的。

喜歡吃的東西就是大補。這是6年前我到蘇北地區(qū)走訪一位80多歲的老人時,聽到的一種養(yǎng)生說法。老人家祖上是開藥房的,他亦是從縣里醫(yī)療衛(wèi)生系統退休。在如此曠遠的專業(yè)背景下,老人家閑談時自然而然流露出他本人甚至是祖?zhèn)鞯酿B(yǎng)生理念,我是信的。

小家伙愛吃河蝦,因之只要市面上有貨源,我就常買給她吃。附近幾家生鮮超市倒是有基圍蝦賣,但從未見到河蝦。買到新鮮河蝦,純屬偶然,而且我能找到的渠道僅此一條,別無選擇。社區(qū)里有一家賣魚的商戶,一個肯吃苦的中年女子,自稱是漁家女兒,自小在漁船上長大。她老家在巢湖邊上,老房子拆遷后,安置新房也在巢湖邊,離老宅原址不遠。她開一輛電動三輪車,每天在周邊幾個居民小區(qū)進進出出,賣魚賣蝦。她賣的魚都是活魚,破肚除鱗之后,魚竟好一陣活蹦亂跳。頭一回在她手上買魚,我問她魚從何來,她說是湖里魚。我一聽不禁莞爾,料定有許多人如我這般問過她。她的回答挺高明。湖,可以是遠遠近近隨便哪個有名沒名的湖泊,她可沒說是巢湖,聽者首先想到的十有八九都是近在身邊大名鼎鼎的巢湖。

她不會說她的魚來自巢湖。巢湖實施禁漁令以來,漁政管理非常嚴格。第一次買她的一條魚吃過后,我信了她說的,那是湖里魚,味道比從生鮮超市玻璃水槽里撈起的魚好得多。附近有多條河流入巢湖,而河與湖的落差很小,入湖的河水十分平緩。許多河流入湖前的那一段河面,實際上已是巢湖水面的拓展區(qū)。在河里撈起的魚,很有可能是在湖水里長大的。

我買過她的黃鱔、泥鰍和黃蠟錐子魚,也買過鳊魚、鱸魚和鱖魚,買的次數最多的是河蝦。河蝦也鮮活,離水就蹦。兩只長長的前腿,加上能屈能伸的尾部,共同發(fā)力,能蹦很高很遠。買回的河蝦,拿到廚房里,總要以小盆盛水養(yǎng)它一會。最喜小盆里水中河蝦,在清水里游弋,樣子文靜優(yōu)雅,令人想起白石老人用三兩滴淡墨在宣紙上點出的蝦??上?,河蝦在自來水里活躍的時間極有限。盆里的河蝦一旦側身躺平,讓人看到它們灰白的腹部,那就大煞風景了。人急于做的事兒是生火燒鍋。

入鍋的河蝦,最明顯變化是蝦的顏色。下鍋前,冷水中的河蝦是淺黑色。下鍋后,蝦在滾水中立即變紅。黑與紅,兩種美好的色彩,一種是藝術的美,一種是生活的美。

沸騰的清水中,撈起紅紅的河蝦,是能聞到鮮香氣息的。濃郁的香氣,越發(fā)令人相信,那蝦真是野生的。

其實,撈野生蝦并非難事,我少年時代在鄉(xiāng)下就沒少撈蝦。那年代,在我的家鄉(xiāng)皖水流域,魚蝦多,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魚蝦。剪一塊方形紗布,削兩根細長的竹條。竹條呈十字形交叉,以鐵絲固定。方形紗布的四角分別綁縛在兩根竹條的兩端,有點像做豆腐用的濾網,實則是一張小小的網魚之罾。一根繩索將罾與一根細長的竹竿相連,罾緩緩沉入水中,竹竿在岸上。隔一會,提起竹竿,拉罾出水面,方形紗布里便有魚蝦蹦跳。放入水中的罾,紗布上是要放些飯米粒的。有好吃的,魚蝦們才會興致勃勃地從四周趕來。

那時間,那個少年放罾入水塘,兜起的多是大大小小的蝦子,如同今天從漁家姑娘手上買回的河蝦。當年,少年罾兜的河蝦,可不是今天這么吃法。洗干凈,放在柴火熱鍋上文火慢慢焙干,河蝦沒熟便有一股濃香。曬干儲存,吃的時候再用清水泡軟,與青椒干炒,是下飯的好菜。

當年吃河蝦是連頭帶尾全吃下了,不像如今僅吃一小段彎鉤形的蝦仁,一大盤河蝦端上來,一大盤蝦殼端回去。

標簽: 生鮮超市 再來一碗 進進出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