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浩然是盛唐著名的山水田園派詩人。他和王維雙峰并峙，開創(chuàng)了山水田園詩派。據(jù)《新唐書》《舊唐書》《唐才子傳》等史料記載和北京大學(xué)陳貽焮教授考證：孟浩然，字浩然，唐代襄州(今湖北襄陽)人，隱鹿門山，本宅叫澗南園，在襄陽郊外的峴首山附近。

對于自己的住宅，孟浩然在幾首詩中，從不同角度作了表述。

詩《澗南園即事貽皎上人》是孟浩然住在澗南園時(shí)，寫給一位名叫皎上人的僧人的。也許因?yàn)槭浅踝R，孟浩然把住址介紹得比較詳細(xì)：

弊廬在郭外，

素產(chǎn)惟田園。

左右林野曠，

不聞朝市喧。

釣竿垂北澗，

樵唱入南軒。

書取幽棲事，

將尋靜者言。

“郭外”即城郭的外面，孟浩然特意強(qiáng)調(diào)“弊廬”在“郭外”，說明他家離襄陽城不算太遠(yuǎn)。如果離得很遠(yuǎn)，說這話就沒什么意義了。

“北澗”和“南軒”是兩個(gè)相對的概念。“南軒”即孟浩然故居澗南園。因?yàn)闈灸蠄@在澗之南，故稱“南軒”;澗在“南軒”之北，所以稱“北澗”。

在這首詩中，孟浩然告訴皎上人，從大方位來說，他的家在襄陽城外;從小方位說，澗南園就在北澗之南。

孟浩然另一首詩《南山下與老圃期種瓜》，也是寫澗南園的。

樵牧南山近，

林閭北郭賒。

先人留素業(yè)，

老圃作鄰家。

不種千株橘，

惟資五色瓜。

邵平能就我，

開徑剪蓬麻。

與前首詩相比，這首詩把澗南園的方位說得更具體了。“南山”和“北郭”也是相對的兩個(gè)概念。“南山”指襄陽城南諸山，“北郭”是指南山之北的襄陽城。這首詩告訴我們，澗南園的位置是在“郭外”的“南山”下。

2

有寫澗南園的，自然少不了寫北澗的。孟浩然在《北澗泛舟》一詩中寫道：

北澗流恒滿，

浮舟觸處通。

沿洄自有趣，

何必五湖中。

“流恒滿”說明北澗水量充沛。“觸處通”說明北澗交通方便。唐時(shí)的襄陽，北面和東面有漢水，南面有襄水、檀溪水，城邊有洄湖、鴨湖。漢水、襄水、檀溪水、洄湖水、鴨湖水，水湖相貫，水水相通，駕一葉小舟，進(jìn)城、游湖、觀水，都很方便。所以，孟浩然說“浮舟觸處通”。

寫北澗的還有《送張祥之房陵》：

我家南渡頭，

慣習(xí)野人舟。

日夕弄清淺，

林湍逆上流。

山河據(jù)形勝，

天地生豪酋。

君意在利往，

知音期自投。

孟宅旁邊的北澗是襄水的一段，襄水自此匯入漢水，為襄水的最南端，附近有鳳林關(guān)渡口，因此稱為南渡頭。襄陽城在“南渡頭”的上游，襄水兩岸植被很好，樹茂林密，到襄陽城得逆流而行，而且水流湍急，因此說“林湍逆上流”。

孟浩然的這首詩，點(diǎn)明了唐代北澗的幾個(gè)特點(diǎn)：第一，它是襄水的最南端;第二，匯入漢水的地方有渡口;第三，兩岸綠樹成林;第四，水流有些湍急;第五，可以行船，四通八達(dá)。時(shí)間過去一千多年，如今，北澗已經(jīng)變窄，水量也已變小，行船的功能不復(fù)存在。但襄水還在，北澗還在，澗南園遺址還有跡可尋，而且大體風(fēng)貌都還保留著以往的“影子”。

3

對于澗南園和北澗的位置，史上向無爭議。到近些年，才有人提出新的見解。持新見者首先否定了北澗和澗南園在襄陽城南的峴山下，認(rèn)為“襄陽城南漢水西岸特別是峴山附近，根本沒有(北澗)這樣的水系。峴山之南雖有一個(gè)洄湖，但湖不是澗，且洄湖早有定名，孟氏不會自造新詞。而峴山之北至襄陽城之間乃一帶平曠之野，除一條襄渠(水)外別無水系，亦無所謂‘北澗’。既然西岸無北澗，孟氏故里就不可能在這邊”。然后，持新見者一下子把北澗和澗南園從漢江西岸搬到了東岸，具體地方是東津后崗，理由是：

其一，1958年曾在此發(fā)現(xiàn)孟巷孟氏家族的祖塋地。

其二，這里有個(gè)地方叫“北溝”，“北溝”即“北澗”。

其三，王維《哭孟浩然》，有“借問襄陽老，江山空蔡州”句，蔡州(也寫作“蔡洲”)原在漢江江心，后“爬上”漢江東岸，即今大旺洲。后崗村與大旺洲僅三里距離，應(yīng)該是孟宅所在地。

其四，《都下送辛大之鄂》有句：“予亦忘機(jī)者，田園在漢陰。”后崗在漢唐時(shí)期地處沔水東岸曲隈，“據(jù)此，完全可以說，孟氏故里澗南園即在后崗孟巷”。

其五，孟詩《送張祥之房陵》有“我家南渡頭，慣習(xí)野人舟”之句。持新見者認(rèn)為：“襄陽沔水古渡，城東有東津(渡)，城南有南渡頭。每一渡頭有兩岸，東岸在后崗稍偏北，故孟詩稱‘我家南渡頭’。”

其六，孟詩《早寒江上有懷(江上思?xì)w)》有句：“我家襄水曲，遙隔楚云端。”持新見者認(rèn)為：“襄水這里指的是沔水，即漢水，后崗當(dāng)時(shí)所處位置正在沔水曲隈，正是典型的‘襄水曲處’。而江右遠(yuǎn)離漢水，無此地貌。”

“后崗說”有沒有道理?讓我們來分析一下。首先，北澗并非一條單獨(dú)的水系，它只是襄水匯入漢水前的那一段。持“后崗說”者在尋找北澗時(shí)，武斷地把襄渠(也寫作“襄水”“南渠”)“除外”。這種“除外”顯然是不妥的。同時(shí)，持“后崗說”者的論證方法，值得商榷。

其一，一個(gè)家族的祖塋地，不能等同于某位名人的故居所在地。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。因?yàn)樵诤髰彴l(fā)現(xiàn)孟巷孟氏家族的祖塋地，就斷定這里是孟浩然故居所在地，顯然是牽強(qiáng)的。

其二，“溝”和“澗”是兩個(gè)不同的概念。把“北溝”說成“北澗”，于史無據(jù)，于理不通。孟浩然不會不懂“溝”和“澗”的區(qū)別，非要把“溝”說成是“澗”不可。

其三，王維詩“江山空蔡州”，是說孟浩然在世時(shí)，經(jīng)常到蔡州游玩，孟浩然走了，蔡州也空了。并沒有說蔡州和孟宅接壤。持“后崗說”者把大旺洲說成是從江心“爬上”岸的蔡州，后崗離大旺洲僅三里，就“應(yīng)該是孟宅的所在地”，這種論證方法是不科學(xué)的。

其四，孟詩“我家南渡頭”中的“南”，是相對襄陽城而言的。“南渡頭”即襄陽城南的渡口，本在澗南園附近。持“后崗說”者一下子把它搬到了東津之南，這個(gè)想象很大膽，但也很離譜。

其五，孟詩“我家襄水曲”中“襄水”，說的是南渠。襄水與漢水交匯處，有一曲隈，因此稱“襄水曲”。持“后崗說”者將襄水說成漢水，以此證明孟宅在后崗，這種方法不足取。在史志書和唐代詩詞文中，唐代從無漢水即襄水之說。把兩個(gè)不同的水系混為一談，讓人匪夷所思。

4

那么，孟浩然的故居究竟在哪兒?

根據(jù)孟詩描寫、專家考證和地方志愛好者尋訪，比較一致的看法是，就在目前襄陽城南習(xí)家池景區(qū)大門對面的觀音閣附近。原址已經(jīng)崩入漢水中，但大體方位還在，北澗(襄水匯入漢水處)還在，孟詩描寫的風(fēng)貌還在。

建議朋友們?nèi)ビ斡[習(xí)家池時(shí)，不妨順道去尋訪一下孟老夫子的故居遺址。筆者更希望有朝一日，能在附近適當(dāng)?shù)牡胤?，把孟襄陽的故居恢?fù)起來。襄陽最著名的本土名人是“兩襄陽”(米襄陽和孟襄陽)，米襄陽已有米公祠供人觀瞻，孟襄陽是享譽(yù)海內(nèi)外的大詩人，如今連個(gè)故居都沒有，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。現(xiàn)在，該是給孟襄陽“安個(gè)家”的時(shí)候了。

標(biāo)簽： 孟浩然故居 山水田園詩派 襄陽郊外 襄陽城南習(xí)家池